洪仓前脚离开办公室，付小贞就神秘兮兮地召集其他两人聚在一起，半掩着嘴，说：“你们知道他哪里毕业的吗？”
张歌单知道洪仓擅长各类工具软件，人勤快，热心肠，但超级内向，入职以来从不主动找人交流。说不上不上孤傲，就是有点冷，不大有烟火气。
她想了想，说：“我觉得可能是学设计的，有点搞艺术的感觉。”
付小贞去年刚毕业，严肃起来有些虚张声势，她不置可否，问李谷：“你呢？”
“不关我的事。”李谷往后仰头，“长得跟个娘们似的。”
“靠，你是嫉妒吧!”张歌和付小真异口同声。
“我嫉妒他干嘛，我比他有男人味。”李谷笑，露出一口烟熏的大黄牙。
张歌：“……”
付小贞花痴脸：“就你？论颜值，他三成功力就能吊打这幢楼的所有男人。”
张歌：“确实好看。”她偷瞄自己的小肚子，说：“关键是他怎么这么瘦啊？我觉得他天生就是吃不胖。”
“对对对，而且皮肤好白哦，姐，你问问他用什么护肤品去……”
李谷咳嗽，愤然打断：“说正事好吗？哪儿毕业的？”
付小贞：“诶，不是不关你事儿吗？凑近点凑近点。”
三人把头凑一堆儿，付小贞压低声音，特务似地说：“老板柜子里有他的学历证明——清华大学建筑学院。”她伸出手，把拇指、食指、中指合拢：“全日制统招硕士，七年！”
“这你也信？三峡广场那个天桥下面，我能给你办耶鲁的。”李谷不屑地摆手。
“耶你妹！听我说完。我刚才没事，花了四块钱在学信网用学号查了查。”她打开手机展示给两人：“自己看。”
国家教育部认证，洪仓，清华大学建筑技术科学系，本科。洪仓，清华大学建筑学，硕士。
两张认证报告平地惊雷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张脸，巴掌大小，五官精巧，居然带着笑，真实的，和煦又自信的笑，唇角甚至还有浅浅的一对梨涡，和办公室里洪仓的那张冷脸完全不沾边！
两秒的寂静后，一声“靠！”像鞭炮般炸响。
张歌：“他怎么会在我们这里？！”
李谷：“赶快去报警！别又是个弑母的！”
大楼的一层的家咖啡店名叫Balzac，洪仓第一次到来的时候在门口的牌子前驻足了好一会儿——用死于咖啡因过量的文豪给咖啡店命名，批判现实主义的味道比咖啡香气还浓烈。
但走进去，店内的装潢却丝毫不19世纪，火烈鸟粉，土耳其蓝，满眼的ins风霓虹堆砌，网红味十足。
他想起巴尔扎克的《高老头》，心想社会是一个泥坑，没人能站在高地上。
工作时间，店里人不多，点餐台后穿着粉色围裙的女孩子见他来了，高兴地挥了挥手，说：“好看的小哥哥，这边这边。”
洪仓走上前，说：“你好，我叫洪仓。”
“哇，小哥哥这么容易就交出姓名吗？”女孩子暗爽，伸出手说：“我叫张芷薇，叫我小薇。”
洪仓和她握了握手，专心看墙上的餐单。
“诶，你这个衣服？”张芷薇突然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，她向左扭头，喊，“快看，小哥哥和你撞衫！”
洪仓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。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，戴着耳机，左腿半跪在高脚凳上，上半身慵懒地倚靠着高桌台，正慢悠悠地摇来晃去。
男，高，阳光模糊了他的细节和边际，洪仓只看见他头顶有碎发被照得亮晶晶的，像是传输介质的光纤，朝着天。
那人指了指自己，摘下耳机，问：“你找我？”
张芷薇换了张面孔，仰着头说：“撞衫了，同样是白T，小哥哥比你好看得多！”
男子不看洪仓，自顾把胸前的衣服牵起一角，解释：“优衣库的，99一件，满街都是。”话刚出口忽觉许有冒犯，忙对洪仓做了个抱歉的手势。
洪仓继续看餐单。
张芷薇：“99？穿你身上跟9块9的似的，还包邮！”
“确实是优衣库，你也可以去买。”他不想在工作时间外出太久，不得不打断道：“请给我一杯冰柠檬茶，两杯冰拿铁，一杯冰美式，谢谢。”
张芷薇睥一眼窗边的男人，回过头，熟练地点好单，说：“小哥哥找位置坐一下，好了我叫你。”
写字楼的咖啡店别有心机地放了好些商业杂志，最新的一期《经济人》被人摊在沙发边，洪仓走过去拿起来，看见封面写着《兴海地产开启西征之路》。
把杂志放回书架，他找了靠外的位置坐下，目光无的放矢游荡在门外的写字楼大堂里。
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过，视网膜和视觉神经都没有任何问题，但很奇怪，他偶尔看东西会色弱，比如现在，该是鲜艳的阳光、行人，米色的地板和吊灯，蓝色制服的保安，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饱和度极低的颜色，趋近于黑白。
洪仓揉眼睛，听见张芷薇叫他，再睁开时对色彩的感知又恢复成了正常。
他起身走向吧台。
“柠檬茶，拿铁乘以2，冰美式，打包好了。对了，洪仓小哥哥，我们下午有一场电影放映会，你来参加吧。”张芷薇把一张彩色的宣传页放入袋子里。
洪仓道谢正准备离开，突然又被叫住。
张芷薇拿着手机做请求状，说：“小哥哥，我们这里在推广一个人脸系别系统，可不可以让我采集几张你的照片，下次你习惯的口味会直接显示在系统里，可方便了。”
洪仓略微皱眉，张芷薇见状格外努力地用手作了作揖。
“好。”
洪仓无所谓地垂着眼，咔咔被拍下来好几张照片。
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，后厨一下子闪出来两三个女生，迫不及待地和张芷薇凑成一堆，叽叽喳喳地亢奋道：
“好帅啊！”
“天哪，神仙颜呐！”
“查一下是不是练习生哦，他是微信支付吗？能查微信不？”
谈笑间，一只大手从天而降，从她们之间把手机硬提了出去。
“夏知礼！你是不是有病！还来！”张芷薇被人夺了宝贝似地从吧台探出半截身子，张牙舞爪要挠人。
方才站在窗边的男子一边往后退，一边看也不看地连续按下删除键，说：“注意点职业道德，什么人脸识别系统哦，骗人照片你们想做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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