符蓉扫了一眼扬长而去的顾之初，对吕肖道：“他可真倒霉的，摊上你了。”
吕肖回之苦笑，谓然长叹一声，“世事无常啊，当年我嘲笑你……”视线掠及一旁的吕亥，摇了摇头，“我做梦也想不到，自己居然也有今天。”
符蓉道：“所以这就是报应。”
吕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普洱茶，吐出一句，“我甘之如饴。”
世上的感情，大抵是如此吧，没有任何道理可言，一眼便是万年，从此万劫不复，亦甘愿罚，再不翻身。
接下来的几天康复训练，顾之初和吕肖都绝口不提回拉斯维加斯的话题，连吕亥和符蓉都对此鲜有的同契沉默。
虽然顾之初本想问问吕肖到底是什么意思，几度开口，中途生生板折了话题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开口乞求吕肖留下。
即使他孤身一人，前往世界的尽头的勇气，却也要一个理由令他奋不顾身。
傻到这等地步，已经是极限，他都出了一次车祸，还要怎么样？
若是吕肖真的不在意他，那也罢了，不如随他的意，这一切，就当是一场糊涂梦，梦醒南柯，也该清醒了。
顾之初站在窗户边向下看，人来人往，车水马龙，这座城市可真够热闹的啊。
吕亥说：“你放心，我二哥不会丢下了你不管的，他是说笑的。”
顾之初凉凉的笑了笑，道：“说笑？是啊，我也想笑，他凭什么管我呢，我们究竟什么关系？什么身份可以管我？”
“你们是朋友关系啊。”
“哈，朋友而已。”
顾之初眸色突然一沉，一层浅薄的悲伤极快的弥漫开来，蒙上了一双富含光彩的眼睛，瞬间暗淡下来。
吕亥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，“怎么了，我说得不对么？”
“对，没错，不过是朋友罢了。”
顾之初扶上栏杆，一手扯下几粒圆滚滚的珍珠吊兰叶，几个指间的回转，碾落成泥。摊开手，翠绿的颜色染在了手指上，抹也抹不去。
吕亥一面心疼自己呵护了好长时间，才长的如此好的植株，一面擦去地上琐碎，又不好明说，便道：“你的手弄脏了，要不去洗洗手吧。”
顾之初好似这才回过神来，回到了现实里，歉意地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“没事。”
吕亥皱眉想了想，说：“顾之初哥哥，你好像一直对我二哥有意见，但我可以看得出来，他是非常非常在意你的，你知道在我家，他就是一只骄傲的雄孔雀，张扬到欠扁的地步，连大哥都不放在眼里，他平生最恨就是厨房油烟，免得熏坏了他金贵的衣服。可他居然可以为了你……”
“为了我洗手做羹汤是么？”顾之初接下后半句话。
吕亥赞许道：“对，你可真了不起，竟然能让他做到怎么多，太不可思议了。”
“可那又算什么呢！”顾之初轻声道：“不过是做顿饭罢了，我不知你们家情况，可我见过他落魄的样子，所以，这些都算不了什么。”
“落魄？怎么可能？”
“呵，我也很不可思议呢，堂堂贵富人家的少爷，竟然如此狼狈……”
吕亥好奇地问：“他有多落魄？”
顾之初扬了扬唇，“连饭都吃不起了。”
“不可能吧，难道大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么？”
吕亥毫不同情吕肖的遭遇，还觉得是活该，大概就是符蓉说的，天理循环，报应不爽吧。
顾之初道：“也该如此，自力更生，方知人间疾苦。”
相比一身名牌，代步高昂跑车，一声令下便可呼风唤雨的吕二少，顾之初却觉得当年在出租屋，连热水都没有，只好啃泡面的吕肖才是真实的，起码，他感觉那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富贵又如何，活着不快乐，唯有又物质去弥补精神的空虚，看着金玉满堂，其实早就是败絮其中了。
穷，苦，可那段时间，是吕肖脸上笑容最多的，也是最像一个普通人的时候。
秋天的尾巴转瞬即逝，吕肖打量着顾之初是不会主动让他留下来了。
拉斯维加斯也不必去，他早就没有了打算回，当时饭席上那样说，不过是想看看顾之初的反应，还好，他的心里有他。
可这人，就算心里有，口中也绝不会表达出来，比死鸭子的嘴还要硬。
罢罢罢，他早就认栽，也不差这一回了。
晚上，吕肖端着一杯热牛奶，推开顾之初的房门。
“之初，我给你热了牛奶。”
顾之初的反应不冷不热，淡淡地道：“放那里吧。”
“你在收拾东西么？”
顾之初头也不抬，“是啊，伤好了就离开了，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叨扰人家吧，也不方便。”
吕肖道：“那你要去哪里？我和你一起吧。”
“一起？”
顾之初抱着叠了一半衬衫转过面来，表情奇怪地问：“你要和我一起去哪里？”
吕肖笑嘻嘻地道：“自然是，你去哪儿，我就去哪儿了。”
“我要回家。”顾之初面无表情。
“嗯嗯，那我也和你一起回家。”
顾之初一眨不眨地盯着他，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。
“等等，你要回哪个家？”吕肖终于反应过来。
“你说呢？”
“你姐姐她……”
“嗯。”
吕肖犹豫了，“她好像不太喜欢我。”
“嗯。”
何止是不喜欢，简直是深恶痛绝。
初次见面，吕肖就在医院躺了半个月，疼痛感好似还留在了骨子里，以至于吕肖见到顾之念依旧有些发怵。
顾之初并不为难他，“你不想去，那就算了。”
吕肖忙道：“不，不是，我当然很愿意和你一起回去了，只是我怕你姐姐又将我送进医院里了。”
顾之初低笑了下，“那不就扯平了么。”
吕肖跟着他身后转了半天，要帮忙也插不进手。
终于，他下定了决心。
“之初，我想好了，如果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，就不能不见姐姐，大不了让她再打我一顿好了。”
他的表情告诉人，绝不是在开玩笑，坚毅而果定。
这回轮到顾之初惊异了，“你说什么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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