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濯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。对长欢公主身边那侍女，她有些印象，是个厉害人物。不让红袖与她正面对上，还有一点也是怕红袖吃亏。
她说完，便看见云宣和来了。
这会儿时间还早，下午又没什么事，两人于是优哉游哉地往学宫外走去。因着云府的马车在送他们到这里之后就回去了，是以两人一合计，只能在鹿月门这一片的酒楼食馆吃饭。这样一来，兄妹俩的脚步就更不慌不忙了。
云宣和是个闲不住的，这一点倒和裴菀音有些像。也无怪乎两人能合得来，他与云濯说自己在斋舍里的见闻：“……同屋住的三人我以为要过到晚上才能见到，没想到我过去之后没多久，大家就都到齐了。都是些面生的，我们几人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名姓，但其实也没什么用。我现在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。”
“那待会儿若是遇着，他们中的人与你打招呼，你认不出来。岂不是会很尴尬？”云濯笑着问。
云宣和则抬扇敲了敲这傻妹妹的头顶，十足一副浪荡子的做派，道：“你以为你二哥成日流连花丛，哪位姑娘什么名讳身世如何凄苦都记得住吗？怎么可能？但我为什么还能得一个‘贴心’的称号，还不是因为我来者不拒？”
“这打招呼的道理也是一样的。谁同你打招呼，你认得出来如何，认不出来又如何，还不是要笑着回应？既如此，认不认得出来又有什么重要的呢。只管笑便是了。”
云濯捂着头顶，瞪他一眼，站远了些，方与他说裴菀音的事：“我屋子里只有一人同住，便是长欢公主。”
“这倒是好事。”云宣和摇扇笑道，“你那手帕交不是回外祖家探亲去了吗？你在这京都里又没什么朋友，这下有菀音表妹来同你作伴，我也放心些。”
“她这人或许骄纵了些，但是心眼是不坏的，能来学宫与你同住。说明也是喜欢你。”云宣和忽然停住脚步，问她，“你呢？你对她观感如何？若是不太喜欢和她往来，不如我改日帮你找个借口，好让你搬出去？”
“不用麻烦二哥，”云濯没想到他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到，思量一会儿，道，“我亦觉得她人还不错。”又将待会儿要给裴菀音带饭的事与他说了。
两人一路随意地说着话。便出了章鹿学宫，在外头逛了半天，最后随意挑了间酒楼进去。肩上搭着汗巾的小二将两人请上二楼，云宣和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，道：“先上壶热茶来，至于菜品么，就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，清淡一些，四荤四素一个汤就行。备两份。一份端上来，一份我们打包带走。”
小二见他出手阔绰，衣着不凡，自然忙不迭应下。红袖则跟着他下去，等着把打包的饭菜拎回兰斋。
今日章鹿学宫开学，来酒楼中吃饭的许多都是要在学宫中进学的官家子弟，三五成群地围成一桌，或行酒令，或说些闲话，十分热闹。这酒楼没有雅间，是以他们与云濯兄妹两人一般，俱是在大堂中。但是想必掌柜的顾忌着他们身份尊贵，也没放多少人上来，这二楼上听得声音热闹，实际上人也不多。
“诶，你们听说没有，这一回云府那位也通过了考试，如今与我们是同窗了。”
不远处传来的“云府”两个字，成功让云濯与云宣和对视一眼，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偷听。
“那又如何？总之我是不认这样的同窗的。不过是个庶出，仗着自己有几分学识，还真当自己是才女名姝了不成？”有人接着道。
在这人说完，另一道声音缓缓响起：“不仅是她，听说云府那位二公子今日也来了。这云四姑娘，身份虽然低，但依她在金谷园时所表现出来的厉害。能通过学宫考试我是不奇怪的。可云宣和此人……”
他不再说话，与在座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。
笑过之后，又有人道：“不就一个纨绔么？这些年来，章鹿学宫收的纨绔难不成还少了？我倒觉得云二公子没什么，不过那云濯。听闻她颇有两分姿色，此番来学宫，莫不是打着要为自己寻门好亲事的主意吧？听说那些庶女。但凡长得比一般人好看一些，便极容易生出些不安分的想法，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！”
“殊不知。麻雀飞上枝头也只能是麻雀。”
云宣和将扇子放在桌上，扇骨与桌面相接的一瞬间，发出清亮的响声。云濯看他一眼，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。
云宣和却不理会她的眼神示意，端了杯茶走向议论他与云濯那一桌。随意挑了一人，道：“不知兄台是哪家府上的公子，我也是章鹿学宫的弟子，与兄台也算有缘。”
那人见他形容不俗，心下顿生结交之意，笑道：“区区不才，家父葛费季，如今正任翰林院修撰。”
说罢，他也端起茶杯，正欲仰头饮尽，忽然一杯热茶却泼向他！
他猛地摔了茶杯，正想发难，却忽然听见面前的男子讥讽道：“我还当你家世何等高贵，原来也不过是有个做六品官的父亲，”他声音陡然加重，“我竟是不知，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妄议户部尚书的千金？”
“不过想想也很正常，以你这样的家世，想来我表妹的帖子你是接不到的，自然无缘得见当初我妹妹一手丹青，三言两语将一众公子王孙骂得哑口无言的风采。你这般的人，便是给我妹妹捧鞋都不配，居然也有脸在背后嚼人舌根，真是可笑至极！”
说到这里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？他们这是踢到了铁板上，说人长短居然被正主听到了，是他们理亏，这时候人家找上门来，他们也不好反驳。更何况，火没烧到自己身上，哪里会觉得痛呢？
云宣和却不罢休，又看向另一人，问道：“你呢？又是哪家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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